第十六章_28_水到渠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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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_28

  什么?!

  闵持似没听清,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。

  阿顺只得一字一顿重复,说得又大声又慢。

  闵持气得敲了他一脑袋:“找打!说这么大声让邻居都听见是吗?”

  阿顺撇撇嘴:“不是怕你没听清么?”

  “那你答应了?”

  “答应了。”

  闵持瞪他:“那你有问她是何事非得在城门外见面?”

  “她只说家中不便,有,有东西送公子。”

  说到这,连阿顺都有些泄气。这样的场面他在京城看多了去,无非是心仪少爷送情书,手帕什么的。

  在平乐村姑娘们大都不识字,更不敢壮着胆子上门送东西,顶多就是偶遇的时候直勾勾白嫖公子两眼,哪像陈五这么豪放直接约人!

  诶,阿顺忍不住在心中哀叹:今晚的蛋炒饭以后怕是再也无缘吃到了。

  而他才认识的小朋友也即将变成陌生人。

  闵持全没了看书的心思,拿了折扇在手中敲个不停,又在房里踱来走去。

  这个可真难办啊!

  一个这么小小的小丫头,怎么心思就这么不纯洁了?今晚还在心里夸她是个好孩子来着,怎么转个身就变大灰狼,盯上了他的皮肉呢?

  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倘若陈五真的向他表露心迹,他令她难过的话,他似乎已经想象她的鱼眼盛满泪水,悲伤连连的样子,他好像也高兴不起来呢。

  诶,万般苦恼只能一声轻叹!

  次日卯时,陈五背着背篓目送了柳氏进城后,便在城门外不起眼的角落等着闵持。

  柳氏这一点很好,只要子女不愿说做什么,她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,只叮嘱不要惹事就行。

  没过多久,闵持主仆骑马的身影便出现在官道上。

  闵持一身粗布青衫,穿着黑色的布鞋,头上的发簪也是一根不打眼的鸡翅木,光装扮看上去就是个农家的读书人,可又有马匹和随从,姑且看做是小地主家的少爷。

  但是,他那高大挺直的脊背,随意扫视带着三分从容的眼神,妥妥的令人不敢轻视。

  陈五暗暗白嫖,花痴了好一会这才上前打招呼,引着他二人往更僻静的地方去。

  闵持脸色有些难看,他早就看见陈五了,但是她竟然故意“欣赏”了一会才来见面,有道是看破不说破,他得给小丫头留点脸。

  “你有什么事么?”闵持尽量保持读书人的风度,声音难得轻柔。

  阿顺则一脸期待,不知道陈五这个乡下小丫头能拿出什么来取悦公子。自己绣的帕子还是做的吃食?

  嗯,是吃的最好,他和公子都还没用早膳。

  陈五对闵持神秘一笑,又对阿顺道:“顺大哥,你帮我盯着点,不要让外人靠近。”

  闵持见她这样煞有介事,干脆放平了心态好整以暇,看看她能做出与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的事来,他一定不会笑话的。

  阿顺抿嘴偷笑,以为被他看见陈五会不好意思,便是装模作样的走到一边,当起了哨兵。

  陈五放下背篓,小心翼翼的拨开里面的树叶,露出一株黑得透紫的灵芝。

  饶是闵持见多识广,出身富裕,眼见如此漂亮有品格的灵芝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,眼里满是讶异和惊叹。

  阿顺耳目聪灵,偷偷看了眼主子,见他一脸震惊,不禁暗暗佩服陈五手段高明。

  就是不知她送的何物,竟能令主子侧目,阿顺心中如猫挠痒痒好奇得紧,眼睛不断地往二人身边瞟。

  陈五很满意恩公的反应,指着灵芝:“恩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,昨日有幸采到灵芝,特将此灵芝赠送恩公一半。”

  什么情书,什么手帕,鬼来的心仪!一切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!

  闵持半是羞愧半是不安:“你可知这灵芝的价值?”

  陈五摇头。

  “你采到的这只灵芝,品相极好,我预计会是五百两以上,你舍得?”

  陈五的嘴张大的能吞下一颗鸡蛋,但她很快就捂嘴笑起来,要不是怕引起有人注意,她早就放声大笑了。

  闵持见陈五神情激动,双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,倒有了点正常人的气色。

  特别是她的鱼眼,此时秋水盈动,竟绽放出异样的光彩,哪还是之前没生气的样子?

  难道,她的病真的好了?

  正在闵持凝神之时,陈五望向他那能吸人灵魂般的幽邃深眸,诚恳道:“救命之恩大于天,哪是区区一根灵芝能比?只不过我急需钱,不然整颗灵芝送给恩公也是可以的。”

  闵持心下大震,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姑竟有如此气魄,一般男子都要自愧不如。

  他挥挥手把阿顺也招了过来。

  阿顺也是惊得掉下巴,指着灵芝“啊,啊,”地惊呼不已。难道这就是陈五送的礼?

  阿顺摸着下巴感慨这个贫野村姑不一般啊,好厚一笔谢礼!

  闵持对他似笑非笑道:“陈姑娘感激我救命之恩,要送我一半灵芝,你怎么看?”

  声音清冷透着浓浓的杀气,阿顺表情瞬间凝固,霎时退了一丈老远:“我为公子望风护架。”

  阿顺心焦不已:又弄巧成拙了。

  陈五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呢?

  闵持没打算直接接受陈五的好意。

  他面色一肃,周身气势忽然一变:“你独自一人携此重宝,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?要是遇见坏人见财起意,杀你夺宝都有可能。”

  闵持虽然变威严,让人有压迫感,但是陈五一点都不怕。

  她心中反而感动不已:“我遇见的是恩公你啊!”

  娇柔的少女声恰似一股清泉叮叮咚咚叩响闵持的心脉,他竟有片刻的失神。

  别人从她的衣着辨不出雌雄,他好似看见了男装之下亭亭玉立的俏丽少女。

  “如果恩公是恶人,即便将灵芝抢走我也无话可说,但从此两不相欠,井水不犯河水,不用讲一点情义。”

  闵持唇角上勾:“你倒是信任我。”

  陈五眉眼弯弯:“恩公长得俊美心善,如天上的神仙,我相信的很。”

  猝不及防啊这,哪有女孩子当人面盛赞男子貌美的?

  闵持对自身相貌心里有数,别人的奉承,女子的爱慕早就习以为常,不放在心上。

  如今被一个小姑娘当面赤裸裸的称赞,饶是练就了一副千年树皮脸的他也忍不住红晕上颊,耳朵发烫。

  阿顺耳朵张得老远,悔不该听墙角,牙酸!

  这个村姑可是在当面撩他的主子?胆子够大!

  京城那些名门贵女可真得好好学学,矜持有礼,含蓄内敛是撩不到主子的啊!看别人一个小村姑大胆直接,效果多好?

  突然,陈五拿起灵芝就要掰。

  闵持急忙按住她的手:“不要掰,断了就不值钱了。”

  陈五吓得赶紧缩回了爪子:“那卖了钱再给你一半吧。”

  闵持拿起灵芝端详,脑子在飞速运转。

  自小他就见过不少奇珍异石,他肯定这种品相的灵芝百年难得一见,是绝对的珍品。他记得小时候祖母生病时,见过家里的的一株灵芝,说是价值五金,也就是五百两,但与眼前这株比起来要差得远。

  他说五百两已经是最保守的估价。

  “如果你相信我,我请人捎去京城,能卖上更好的价钱。但来回可能要废两三个月的时间,你可愿意等?”

  玉林县是西域各国与大盛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,陈五在县城就看到过不少前往京城做买卖的商队,早就听人说此去京城起码有两月余的行程,而且还是日夜兼程不停歇。这么一算,顾恩公说的时间已算快了。

  陈五一口答应,竟是也不怕闵持是外地人就此一走了之。

  闵持又问:“你爹不是还欠了赌坊的高利贷?你不着急还么?”

  “皇帝不急太监急,我可一点都不担心。”陈五眨眨眼,“我爹那性子不吃点苦头不知道回头。”

  闵持目露赞许,随即掏出身上的手巾让阿顺过来包好收起来。

  但想到平白得人信任不大好,闵大公子头脑一热,随手取下腰间的玉佩给陈五:“口说无凭,我把玉佩押你这,当做交易的信物。”

  说是玉佩不如说是小小的玉雕,刻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和尚坐在一头圆滚滚的小猪上,小和尚和猪猪的都笑咪了眼,模样憨态可掬,活灵活现。

  玉质更是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,是上品中的上品。

  阿顺瞪大了眼:“公子,这可是你的,”

  阿顺嘴里的那句“小乖乖”没说出口就被闵持打断:“你无需多说,若是陈姑娘不答应,那这笔交易便作罢。”

  小乖乖是他给玉佩上小和尚取的名字。

  陈五嘴上说:“不必如此,最多立一个字据就行。”

  但她拿着玉佩就爱不释手的把玩不已,没一点要放手的意思。

  阿顺无奈的看了眼主子,用表情告诉他:这是你自己选的。

  闵持也有些懊恼,真的是头脑一热就把他的小乖乖拿出去作抵押,但现在要回来好像有些不厚道,没看见陈五看玉佩的眼睛在放光么?

  本想说回头写了字据就要回来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
  他那恋恋不舍的神情陈五可看得一清二楚。

  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进衣兜,玉佩真的好可爱,先拿在手上玩几天再还回去吧。

  “我原本是要恩公同我一起去药铺将灵芝卖了,幸好恩公有门路,不然卖在县里可要大亏一笔。”

  这才是她约在城门口的真正原因。

  闵持汗颜不已,只能对阿顺频频使眼刀子。

  要不是阿顺那什么没头没脑的话暗示他,他能这么自恋地以为小丫头对他心有所属么?害他白担心一个晚上。

  这一番操作下来,闵持对陈五那是刮目相看。且不说她身为乡下女子,行事大方得体又豪迈不说,更难得的是她心细如发。

  她说是昨日采的灵芝,但当时在林里却并没有露出一句口风,想来是昨晚他请她和哥哥吃了饭,对他的人品又考察了一番,这才有了今日赠灵芝的举动。

  再是,她得了这么一大宝贝,也没同家人声张,肯定是对旁人有所防备,很大程度保护了自身的利益。

  但不管怎样,对他的信任那是无人可比,哪怕她的亲哥都比不上!

  想到这一点,闵持自傲的小尾巴又高高的翘了起来。

  好像把小乖乖拿出去作抵押也不吃亏。

  心中兀自高兴的闵持,思绪一转,又想起前几日看见她同青楼女子唱歌戏耍的场景,额头又突突的跳起来,到底该不该问?

  但是与青楼女子扯上关系又有碍名声,说不定陈五也因此避讳不愿意提,直接问又唐突得很,他已经好几次弄巧成拙,可不能再犯错误。

  “我要去摆摊卖昨日的山货。”陈五背起背篓看向闵持,意思是就此别过。

  闵持轻咳一声,决定循循善诱的好:“我其实有点好奇那日同你一起吃早点的姑娘你很熟吗?”

  陈五略一沉吟点点头。

  “是你在县城的朋友?我在村里没见过她。”

  “是县城的朋友。”

  “噢噢,她是哪户人家的女儿呀?阿顺看她蛮有眼缘的。”闵持一本正经说假话。

  阿顺惊得差点摔倒:公子,这种话不要乱开玩笑啊!

  陈五看着阿顺,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:“难怪那日你总是往我们这边瞅!”

  这话把闵持也惊倒了,他也看了,但是看的都是你呵!他现在还记得你可是吃了三笼包子,两张饼,一碗甜酒汤圆!

  但是能说吗?不能说!

  阿顺那个憋屈,只能默默披上主子给他套的谎言外衣。

  “可惜啊!”陈五遗憾的摇摇头。

  “可惜什么?”闵持追问,势必要把陈五从青楼情结中拉出来。

  “我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陈五言及,真挚的对阿顺道:“顺大哥还是忘了那姑娘的好,你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
  阿顺立即悲痛的点头表示同意:可千万就此打住呵!

  闵持却不依不饶:“阿顺,你夜里可是梦见人家好几次了。俗话说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,你可不能生生错过。”

  陈五迷糊了,只是一面之缘阿顺就这么念念不忘了?

  阿顺气得脸颊鼓鼓,干脆背过身去懒得再看主子假正经的嘴脸。

  哎呀,难道是不高兴我那么说?

  陈五见阿顺难过的不想说话,心下同情不已,只好和盘托出:“那姑娘是青楼女子,你说你们能有交集么?”

  闵持暗喜:说实话了。

  他面上却表现吃惊不小:“你说那姑娘是青楼女子?那你,你们怎么认识的?”

  “既然被你们看见,事已至此,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。”

  阿顺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。

  “还记得你们上次说我去裕华巷那事吗?”陈五说到这看了眼闵持。

  他不由得讪笑两声,“是我们误会了。”

  “那姑娘叫如月,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她。听她说她家姑娘参加什么花魁大赛,词曲难寻,你也知道我成日在县城和娘亲摆摊,有次一个老书生恰巧教了我唱了一首曲,我觉得好就告诉她们喽。”

  陈五避重就轻,不该说的就不必说了,比如说她是卖了词曲给人家还收了四十两银子。

  闵持狐疑的看了眼她:“就这样?”

  “我还教会她们唱呢!”

  这一下就说得通了,难怪那日在院子里看见她和一群青楼女子谈笑说唱。

  闵持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,他就知道陈五这么个有主意的人不会轻易做出不好的决定。

  “你是清白人家的孩子,与一些青楼女子来往会有碍名声,你可千万注意,这事以后也不要同别人说起。”

  “多谢恩公提醒。”虽然闵持是为她好才这样劝诫,但她还是忍不住表达自己的观念。

  “人有阶层之分,但朋友不分贵贱。如月她们在世人眼里是卑贱之身,但深陷污泥也是身不由己。她们诚心待我,若再有见面的机会,我会说我们认识,是朋友。”

  她虽压低了声音,但是字字铿锵,直击人心。

  阿顺听了十分感动,转过身来看陈五的眼神多了一分钦佩。

  她轻笑一声:“名声都是别人恭维出来的,无论别人怎么说,你总要自己接触了才知道是否名副其实还是虚有其表。我不论别人怎么看我,只求问心无愧。”

  闵持心头大震,颇有些神魂不稳。君子奉行的知行合一不就是这样做的么?

  他在京城被誉为第一公子,对自身的才情和容貌都很自负,但是这些在她眼里通通都是外在,若不是他救了她,恐怕她顶多也就是因为容貌多看他一眼,便再无其他想法。

  他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小丫头,她的豪迈和从容,真诚和胆识都变成星辰附在她身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,令人不可逼视。

  亏得他还把人想成是对他心仪相约,若让她知道肯定会笑掉大牙!

  有一点点挫败又有一点点兴奋,陈五是女子,但是却没有他之前认识的那些女子带给他的压迫感,君子之交淡如水亦不过如此。

 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: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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